我對彼得·林奇近乎—無所知知，但顯然他是—位偉大的投資者，而他最近的退休聲明更展現(xiàn)出其超凡的謙遜特質(zhì)。依據(jù)我的經(jīng)驗，狂妄自大是成功人士的通病，而且也幾無例外地讓這—群體深受其害。

狂妄自大的英文‘hubriS”源于希臘語hybris依照詞典的解釋，是指“源于過度自傲的驕橫”，此外，這個詞還含有對道德法則的放肆與蔑視之意。希臘人認為狂妄是一項不可饒恕的罪名，他們說：“上帝欲要其滅亡，必先令其驕橫”《圣經(jīng)》上說：驕傲在敗壞以先，狂心在跌倒之前土耳其有句諺語，叫作“上帝憎恨傲慢的人?？裢源筮€包含有淡淡的一絲自戀?；萏芈驮凇蹲晕抑琛分袑懙?“我發(fā)現(xiàn)只有貼在我自己筋骨上的脂肪最為香甜?！?/p>

正如馬克·吐溫所言，“歷史不會重復，但是它自然成韻”，許多權(quán)傾一時者以為自己總能例外，但最終仍成了狂妄自大的犧牲品。未能適可而止的拿破侖就是狂妄自大的一個明顯受害者。維克多·雨果說，臨近最后，“上帝都厭煩了他”。相反，拳王阿里在清醒之時倒是深知狂妄自大的危害所在，他說：“我是說過我是最偉大的，但我從來沒有如此想過?！?/p>

彼得·林奇讓我敬佩的一點是，他沒有被媒體的炒作沖昏頭腦，以至于相信自己真的是一個無須勤奮工作就可以成為超級明星的投資天才。顯然他知道，若狂妄自大，他自己也難逃魔咒。事實上，根據(jù)媒體的報道，林奇要退休是因為他覺得自己工作的時間太長，工作強度太大了。當年在富達開始投資生涯之時，他幾乎從不在周六日工作，后來他需要每周六都去辦公室，再后來連周日也要去辦公室，再后來，他發(fā)現(xiàn)需要回家加班了。

成功會催生狂妄自大，因此出現(xiàn)各種類型的事業(yè)上的狂妄也就不足為奇。我曾見到許多非常有能力的首席執(zhí)行官后來都變得過于自信甚至自戀，他們以為少待在辦公室，多出去打打高爾夫或什么的，公司照樣可以有效運作，但這是絕對不可能的。等到形勢惡化，他們還不知道原因何在。還有一種是智力上的狂妄。當一個領(lǐng)導者開始相信自己的決策永遠正確，自己的眼光無比獨到之時，他就只會聽進去那些符合他自己想法的意見而仇視挑戰(zhàn)他質(zhì)詢他的下屬。開會時只有領(lǐng)導滔滔不絕而下屬卻沉默不語，就是這種狂妄的指示信號。

另外，當極度平易近人以及擁有個人魅力的領(lǐng)導者開始以為可以依靠魅力，而不是對下屬嚴格與忠實的評估來管理企業(yè)時，狂妄的害處也再次顯現(xiàn)出來。我就知道這樣的一家公司，它的高層管理圈在私下抱怨說，該公司主席總是會“想盡一切甜言蜜語讓你面帶微笑走出他的辦公室”。但問題是現(xiàn)在他們已經(jīng)看穿了這一點，微笑無法長久，但是不信任卻會長久地存在下去。

投資圈處處可見狂妄自大者，尤以年輕人群體為甚。老一些的投資者也會夸夸其談，但是畢竟市場給他們打上了深深的謙卑的烙印。在做對了幾次市場判斷之后，一個投資經(jīng)理人會開始相信自己真如丘吉爾所說，擁有“全能之眼”，即“那種可以穿透話語和事物表面的深入而獨特的本能—它雖然隱約可見，卻能夠準確穿透磚墻，也能讓人先于大眾發(fā)現(xiàn)獵物的蹤跡。與這種能力相比，專業(yè)知識、學問、學位、名聲、清晰的頭腦以及十足的勇氣都不值一提”。

我認識的很多投資經(jīng)理人都曾—度以為自己有“全能之眼”，而視“勤勉”與“有序的思維”為無物。有些人成了酗酒之徒，有些人拋棄妻子熱衷于尋花問柳，有些人沉醉于別人的歌頌，還有一些人就墮落了。然而投資的競賽如此殘酷，業(yè)績數(shù)字是如此無情，他們事業(yè)上的腳步都陷入了停滯。

還有一種群體性的狂妄自大。《圣經(jīng)·創(chuàng)世紀》就記載了人類第一次狂妄的經(jīng)歷。在示拿地，傲慢的人們想要“傳揚我們的名”，于是開始造一座城和一座可以“通天”的神塔，他們把這座塔稱為“巴別塔”。上帝走在這座城的街上為這個種族的狂妄自大而震怒。他變亂了人們的語言，使得人們互相難以理解。這樣做效果明顯，操著不同語言的人果然舍棄了建造的城市與神塔，四散至世界各地。

一個國家，一支軍隊，一個公司，甚至一個田徑隊都會成為群體性狂妄自大患者。成功孕育自滿、過度自信以及傲慢這一致命組合。本世紀初，大英帝國就為狂妄自大所拖累，而《曲終人散》就是對此最后的詮釋。多年前當一切順風順水時，紐黑文鐵路、通用汽車、IBM、施樂等公司也充斥著狂妄的情緒，而如今，舊金山49人隊和喬·蒙大拿也面臨同樣的問題。摩根士丹利也要小心不要被狂妄自大所傷。我在這里要向披得·林奇脫帽致敬，這不僅是因為他是意味偉大的投資者，更是因為他沒有患上狂妄自大這樣的通病。